这猛地朝村长一击还是比较有效，他直接被我击晕了过去。
村长的那只眼睛虽然被挠破了，流出了白黄之物，但好歹，没有被挠出来，看上去还留着半边完整的。但我这会儿脑子还混乱着，我想那只虫子到底是有多厉害，竟然能在村长眼里生窝。
熬了这么多天的蛊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吗？我感到深深的绝望，就好像被抛到了深渊里一样，里面还都是一根根尖锐的竹尖。
我过去把村长扶起来，他现在瘦弱多了，没一会儿就扶了起来，而婷婷娘，身子猛地抖了一下，醒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做噩梦了，但她一睁开眼，就恍若又疯了一样，张大了瞳孔，拼命地喊着，他爹，他爹！头发散乱一肩的她，在如风扇一样打转，满脸都是苍白，嘴角憔地，好像瞬间，就老了十几岁。
看到这，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说，婷婷娘，村长没事，他昏过去了，待会他醒过来就好了。
“昏过去了？”婷婷娘两眼木讷，马上弯下腰，慌乱地去在地上翻找着。
“在哪儿，你说他爹在哪？”婷婷娘无助地尖叫了声，她的手，只是在地上胡乱地摸着，呼吸紧促，两眼无神，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在她面前消失了。
她哭了，再一次地哭了，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嘴角就跟磨子一样，慢慢地嘀嗒着。
空气中弥漫的这种味道，让我快憋不过气来，我说，婷婷娘，你怎么呢，你不要这样，她推开我，使劲地喊着，你告诉我，他爹在哪儿！
她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我的心猛地震了一下，婷婷娘之前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我知道，一定是她受的打击太大了，视网膜受了冲击，人在巨大的悲伤时候就是这样，别说视网膜，就是心脏，也能骤停。
我扶着婷婷娘，一点一点地到了村子的边上，让她的手触碰到村长的肩那儿，我说，婷婷娘，村长好着呢，你摸摸，摸摸。
婷婷娘手一抵上，就不断地在摩挲着，好像一松手，村长就会不在了一样，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上去。
“你说，你为什么，要逞这个能，去帮他，帮那个死老头！这会儿好了，你看你，被他害成了什么样！”
婷婷娘呜呜的声音一阵一阵，但我还是听清了，她在说什么。她不再称呼爷爷，而是直接说了死老头，语气里，也抱着深深的咒怨。
我没有怪婷婷娘，如果当初，村长不管爷爷，不去挖那儿的土，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婷婷娘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听到她的啜泣声越来越大，一阵一阵像悲鸣的小号，我怕出什么事，就拉着她，说婷婷娘，你别哭了，你越哭，我心里越慌。
“你不要管我！”
婷婷娘狠狠地推开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利吼，她对我发火了。
鼻子酸酸地，我跑到一边，把脑袋深深地往下埋着，两只手一会儿放到衣角上一会儿搭在一起，怎么都不合适。我怪起了自己，要是那天早上我不跑出去，或者是听到村长喊我就回来了，那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但突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不知是婷婷娘之前跪在祖宗面前起了效果，还是村长平时积了很多福德，从村长的嘴里，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如蚊哼的但确确实实的声音。
随后，他的手也动了一动，半只眼睛，也挣了开，慢慢地从椅子上靠了起来，大喘着气。
村长醒了！村长醒了！
我的眼泪，哗哗地，就流下来了。
我真的以为，村长这次会一睡不醒，他那会儿全身颤动着，如尸体一般僵硬的身体，还有那被挤破的眼珠、烂了的眼球，任何一个人看见了，都会以为他会死了吧。
村长却硬生生地挺着一口气，坚强地活了下来。
“他爹！”婷婷娘这会儿也感受到，不顾一切地就扑了上去，把村长紧紧抱住，村长也拿手拍了怕婷婷娘，说，他娘，没事，我好着呢。
“好，我知道，知道你好着。”婷婷娘摸着村长的脸，也不顾那上面还有血迹，还沾着些虫子，就这么摸着。
村长那半只眼还是好着，很快就发现陪伴了自己半辈子的人，竟然看不见了，那么一下子，我想，比刀轧在他眼上，还要痛，一瞬间，就哭了出来。
看着这幕，我的心就疼地很，想退出去，但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村长的脸对着我，我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
那恶心的虫子居然还趴在上面，一个个黑恍恍的，有的直接就从肉里钻了出来，不过，它们好像也累了，没有再如那会儿一样，胡乱地搅动着，而是静静地呆着。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虫子，要是再醒过来了，怎么办？
“小诺……”就在这会儿，村长叫住了我，他说，小诺，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婷婷娘嘴微张了一下，想说什么，应该是还想和村长再呆一会儿，但丈夫既然开口了，她也不好阻止，整理了一下头发，抹了一把眼泪，就说着，他爹，我给你弄点吃的去。然后，摸着桌子，小心翼翼地、脚前接着脚跟移了过去。
不再像以前，那么灵活是个做家里活的能手了。
“吧嗒”一颗硕大的眼泪从村长眼里落了下来，他就这么看着婷婷娘，看了许久。我知道，他的心里是很痛，他无法承受自己的老婆，因为对自己太爱而瞎了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