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药谷,半月弯吩咐风林将君卿夜带到谷中的温泉之内泡澡,一来为他活血,二来亦可让他身体恢复几分知觉。
迫不及待地冲进了药堂,在墙角的书桌上,她终于找到了那本落满了灰尘的手札。一页一页翻下来,直至第一百二十三页时,她终于看到了祖师爷对于蚀心血蛊的记载。其中,大部分的记载与她知道的差不了多少,但在最为不明显的一处,有一行小字不甚清晰,却仍可辨认。
“蚀心血蛊,实乃子母蛊,母死子便亡,子死母便伤。是以有称:蚀心血蛊,若要化解,当需蛊母尸灰作为药引,两生相攻,蛊毒必克。吾不以为然,久经查证得一结果。蚀心血蛊,此虫凶残喜血,但其母虫喜食同类,若要破解,当以活蛊入药,子母相争,以毒攻毒,最终母虫必会食掉中蛊之人体内所有蛊虫,而后反噬而亡,蛊毒则可全解。”
祖师爷那句反噬而亡,她有些看不明白,但这段记载已给了她最为重要的答案,也就是说,真正的解蛊之法并非蛊灰,而是活蛊。
知道了解蛊之法,她却再一次犯了大难。这蛊母自进入她体内以后,几乎与平常无异,她甚至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如若想要取出活蛊,除了穆烨说的那个办法,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办到。
心中烦闷无处抒解,她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君卿夜现在的情况。他的身体已近虚脱,在解蛊之前,少不得喂点补充体力的药汁给他。来到药谷,最大的好处莫过于药材齐全,但凡人能说得出的,在药谷便能找得出来。
熬好药汁,半月弯来到温泉之地,却见风林已趴在池边呼呼大睡。这几日也真的难为他了,不过半大的孩子,日夜不眠地陪着她赶路不说,还背着君卿夜这么重的一个人,心里又惦记着风赢的身后事。没忍心去打扰风林,且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不过见他睡得那般香甜,半月弯也觉得犯困,强打精神,轻轻地来到君卿夜的身边,想给他灌几口药下去。他仍旧昏迷不醒,完全没有知觉,如同活死人一般。之前的日子,她均是以口喂药汁给他,起初见风林在一旁看着,还颇觉羞涩,渐渐也就习惯了。今日,她仍旧以口哺喂,待得最后一口灌入君卿夜口中,突然,他的身子动了一下。
惊喜地坐直了身子,却发现君卿夜仍旧紧闭着双眼,似乎并未醒来,那他的身体为何为动?半月弯半眯起眼,仔细盯着他的身体一阵,诡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温泉水热,已然超出了人的正常体温,君卿夜露在外面的手臂之上,隐隐有个小小的突起点在缓慢移动。
半月弯张大了嘴,看着这恶心又恐怖的一幕,失声叫道:“风林,风林。”
睡得正香的风林被她这么一叫,吓得腾地从池边蹦了起来,急急问道:“怎么了?皇上怎么了?”
颤抖着双手,半月弯指着君卿夜手臂上蠕动的小包,惨白着脸,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而风林也在看到那吓人的一幕时,再也忍不住俯身狂呕。
惊骇过后,半月弯突然镇定无比,“风林,内室之中有火折子和火盆,你拾些干柴过来,生一盆火给我。”
呕吐之后,风林颇有些不好意思,听半月弯这么一吩咐,他便逃也似的去了。不一会儿,便将她所需之物全部准备了齐全。半月弯点燃盆中的干柴,轻轻挽起袖角,素手执针,纵身跳入了温泉之中。
当半月弯用力扒开君卿夜的上衣时,风林的脸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他轻咳了几声,道:“月、月姐姐,你、你是不是等我走了,再、再……”
知他是误会了自己,半月弯拿眼横他,指着君卿夜肩上恐怖的突起道:“这些便是蛊虫!”
风林的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颗大鸭蛋,好半天才想起问了一句:“是不是把那些东西弄出来,皇上就会醒来?”
点点头,半月弯沉着道:“原理上是这样,不过就怕除不尽!”言罢,半月弯再不废话,手起针落,一针一个,尽数扎在了君卿夜身上蛊虫突出的地方,然后扭头对风林道:“过来帮我,针在哪里,便用刀划开哪里。”
闻言,风林再一次被她的话惊到,不过他对半月弯的医术还是十分相信的,是以,虽心中骇然,仍是取出了身上的**,凑近她身边问:“我应该怎么做?”
“你划开我所针之处,我负责取出蛊虫,记得创面不要太大,免得他失血过多。”简单说完,她瞥向风林,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动手。
风林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终于熟练地下刀。
当第一个蛊虫由创口处被半月弯挑出之时,她与风林都惊呆了。原来,蛊虫竟与蛊母完全不一样,肥肥短短的,通体雪白,如同成蚕。将针与蛊虫一并扔进了火盆之中,盆内一声轻响,蛊虫被烧裂,爆出的竟然全是血水,火烧着血汁,焦臭难闻。顾不上掩鼻,她示意风林不要停手。
一个划一个挑,如此反复,直到日落山头,才清理完毕,而君卿夜身上已被他们划出大大小小几十处创口。
跳出温泉,半月弯取来特制的金创药为君卿夜敷好之后,才发现风林始终未敢正眼看她,会意低首,终于想起该换下因打湿而紧贴在身上的衣裳。逃也似的离开,只留风林在温泉守着君卿夜。
待换好衣衫,一个新的想法跃入半月弯的脑海之中。刚才她为君卿夜取蛊之时,已感觉到身体有了异样,许是因为温泉的水温太高,让蛊母觉得不适,她甚至感觉到了体内蛊母的游走路径。再加上子蛊的表现,更让她确定了一件事——蛊虫怕烫,哪怕是人的身体温度变高也会让它们有所反应。
她深知刚才虽为君卿夜取出了不少体内蛊虫,但还有更多是她所没能发觉的。因为蛊虫产卵速度非常快,长大需要时间。依她刚才所见,挑出的那些是有些日子的,许是最先种下的那一批,而在他体内应该还有更小的幼虫没有长大,所以刚才没能发现。
既然蛊虫能够因为外界的温度而集中到一处,想必蛊母也能,要不然,刚才在温泉之中,便不可能感觉到蛊母的活动。照这么推断下去,也许她真的有办法将蛊母自她体内逼出来了。
思及此处,半月弯不禁雀跃万分,这是否就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高高兴兴朝温泉而去,尚未靠近,便听到君卿夜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他醒了?半月弯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直冲了过去,当她看到还趴在温泉里喘着粗气的君卿夜时,她不顾身上换好的干净衣衫,再一次跳了下去,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喜极而泣。
君卿夜抚上她的肩头,笑得那样温柔,用沙哑的嗓音道:“月儿,别哭,我这不是没事了么?”
有没有事她最清楚,但她已找到了救他的办法,只待他身子恢复元气便可一试,“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自他怀中抬起头来,半月弯幽幽而问。
君卿夜摇摇头,表示一切都好。观其面色,较之以前真的要好上许多,但是眉宇之间一团黑气仍是氤氲不散。
他见她不停地看自己,便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对吗?”
半月弯摇摇头,不答他,却认真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为你解蛊!”
“你找到蛊母了?”
“嗯,找到了。”故作轻松地笑着,虽早已下定了决心,但她始终对那解法没有把握,如果解蛊中途出现什么变故的话,后果她真的不敢想象。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自信,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温言道:“别担心,你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