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竹叶亭越来越近了,我却感觉到,今天的竹叶亭跟往常不一样,山上的烟雾很重,加上天渐渐趋黑,一层层黑气不断地向竹叶亭的位置涌起,它好像被笼罩在一层黑雾当中,四周的空气不断地压过来,压地我鼻孔出气都有些困难,原先我稍稍变松的心弦又拉地紧了起来。
看了看我那破诺基亚,已经七点四十了,再有一会儿就是晚上八点了,我加紧了脚步。而信号也只剩一格了,我试着往外播了一个电话播了两三次才播通,这手机真是做地越来越差了,还没到山半腰,就没信号了。
不过我这会儿想不到那么多了,我得在八点之前,赶到那儿,这越靠近竹叶亭的路,越陡,就越不好走。但还是走上去了,只是在离竹叶亭还有百米距离的时候,我闻到一股很冲的味道,像发臭的蛆的味道,和第一次见到殷华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是一样的。
我连忙捂了捂嘴,但这个味道就像散不去一样,不断地往身上涌,往鼻子里涌。我强忍着这种味道,胃里一阵翻洋倒海,差点就吐了出来。
抬头一看,亭子中央,正立着一个身影,膝盖微微下曲,半遵在那儿,是殷华,他已经到那儿了。
他这会儿,正跪在地上,双手铺地,头和地面紧紧贴着,虔诚地如一个宗教徒式的,嘴里还念叨有词。而在他的前面,摆放的是一个小人。
那小人和泰国古曼童有点相似,用树胶做成,长不足三寸,脸却很大,一双眼睛,鼓鼓的,如发水泡了之后,鼻子很长,从眼帘一直垂到嘴边那儿,却只捏了左半边,另一半像被切掉了一样,嘴巴那儿也被掰掉了一部分,露出几颗鲜艳的牙齿。小人的身上还裹着一套青色的镶着银边的衣服,像寿衣,左右两只手上,一个手上拿着锤子,一个手上拿着剪刀。
寒凛凛的冒着光。
我怔住了,不敢再望过去。
这种小人,在《南疆志异》里爷爷描述过,它们和泰国古曼童相似,也和蛊术的蛊咒术异曲同工,都是通过人物相连,来达到害人的目的,但这种小人,比一般的蛊术似乎还要厉害,因为它们在被养成之后,会形成自己的灵,也就是说,如果控制不好,养它们的人,往往会被反噬!
“来了啊。”注意到我过来,殷华轻轻地弓了弓腰,但姿势没变,只是抛来这么几个字过来。
我说,是,来了。我倒是想看看,他想说什么。
然而这之后,他只顾着朝他前面的小人跪拜着,嘴里发出的字符,不断地变化着。
他让我想起了老伯。
他们俩念的东西不一样,但在我看来,都是胡乱、无序、让人脸上火辣辣像被灼烧了一样,我的眼皮跳了起来,他每朝小人跪拜,我就觉得,心被扯了一下,呼吸也不通畅起来,怎么感觉怎么都不舒服。
我把头扭过去,不能再看了,再看他没疯,我疯了!可头一扭过去,印在眼帘的是一堆白色的跟医院里装药剂一样的瓶子,里面装着的也是黏糊糊的红色液体。
就跟人的血一样。
是殷华从他们身上放下来的吗?
想到一个人的血,从皮肤上扎一个小口,然后像打点滴一样,是抽出来而不是打进去,一滴一滴地从身体里放出来,毫不停止的,想想就闷地慌,我胃里一翻,重重地呕了一下,吐出一摊白黄之物。
我这么一吐,殷华倒是回过了头,从俯仰的身体里发出一个声音来,说,等会儿,等会儿我就过来了,然后继续朝拜着他的小人。
“你慢慢拜吧,我不奉陪了。”我向后退了退。这个地方,我呆不下去了。光看殷华一起一伏朝拜的姿势,就受不了。
但殷华并没有放我离开的意思,他在双手合十之后从地上站起来,像做好了朝拜的信徒一样,还恭敬地朝四方拜拜,然后转过身来,望着我道:“坐会儿吧。”
这时的他,声音微微上扬,和之前在教室里听到的淳朴不一样,多了一层古怪。
他让我看不懂。
可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我竟真的找到一个地方坐下。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殷华从地上一堆中,随便拾了个白色瓶子,放在嘴边,嗅了嗅说,“看,这是什么。”
他的语气有些怪,我没回答。
然后殷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拔高分贝,仰着头说:“血,这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