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唐府的份例唐母身边有两位妈妈、四个一等丫环、四个二等丫环、小丫头粗使婆子若干,其中紫玉和玛瑙分别给了静姝和巧倩;府上的太太可以有两个管事妈妈、两个一等丫环、四个二等丫环、粗使婆子若干,裴氏进府晚娘家也没有丫头婆子陪嫁过来,身边只有一个大丫环还是先前江氏的丫环,得用得也就是几个二等丫环和粗使婆子了,薛氏身边就“规范”得多,薛妈妈协管着府里的事宜赵妈妈总管静婷房里的事情,两个大丫环书簪、响铃都十分得力,二等丫环粗使婆子们也都服服帖帖;按例来说府上未出阁的姑娘身边只留两个二等丫环、两个小丫头,静姝可以说是特例,但紫玉拿的是唐母房里的例银碧玺又不算府上的丫环,也不算是逾例,另一例就是大小姐唐巧倩了,其身边也就是有个自小服侍的乳母和唐母指派来的玛瑙有点特殊,其余的也跟府上“姑娘”齐平了;至于府上的姨娘们可服侍的人就更少了,只两个二等丫环和两个粗使婆子,大房的穆姨娘平日里叫唐母“姑母姑母”如此亲近,身边服侍的也就珠儿和翠儿领的是二等丫环的例银,罗儿和绮儿虽说赏赐待遇和二等丫环无异领的可还是小丫头的例银,只是穆姨娘私下里又自个儿给她两补上,勉强也算得上是“二等丫环”刚好和裴氏打个“平手”。
这样算下来加上二房府中下人近百人,一等丫环也就十人不足,现在碧玺带着一群二等丫环、小丫头胡闹,虽说也无伤大雅但也有点说不过去。对橘红来说等自己当上大丫环以后断是不会像碧玺这般不自持,她不是从忠勤伯府出来的吗?高门大户怎么会如此不庄重?也幸好自己没和她们闹做一团掉了身价,橘红此时恭谨地站在六姑娘身后,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心中暗自腹诽着。
姐妹四人急火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药汁久沸,撤下几方木块用炭火余烬小火慢煨。但静婷却一反常态仍旧扇得起劲,众人不解,问其缘由,答曰,突发奇想烈酒须猛火,众人皆苦笑摇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静嘉正要揭开盖来查看一番,却看到离青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怎么连你也玩地这般疯,瞧你这一头的汗。”静嘉轻声地打趣道,离青的脸上却并无笑意。
“姑娘,许是不好了。”离青靠在静嘉耳边小声说,“苏麻大半个时辰前被三太太叫去问话现在还没有回来,听人说被直接带去柴房……”
静嘉闻言心下大惊,又没有个底是为的何事,若说是昨晚的事情就算被捅到三太太跟前,要问话要处罚自己和离青怎么着也都是排在苏麻前头的,难道说这小丫头还有别的事情瞒着自己?心中计较一多,手上难免停滞,盖子掀了一半也停在那儿,不一会儿蒸汽上涌只觉得腕上一烫,吃疼手一松,“哐当”一声失手将要熬好的药汁全都打翻了,屋里各人都吓了一大跳。
还是静姝反应的最快,忙过来查看静嘉手上的伤势,一把将她拽过来抓着静嘉的手一起往水缸里放。静婷冲着院子里把明雪叫了过来,吩咐去她房里取烫伤的药膏。静妤则示意橘红叫来粗使婆子把递上的碎片残汁收拾一番。屋内顿时又忙碌了起来。
静嘉呆呆地看着在她眼前忙碌的众人,心中一片茫然,水缸里的水真凉啊!在寒冷的包裹之下她的手在迅速失温,唯一仅存的温度便是眼前这只握着自己的手,想到这里她顿时回过神来用力抓住了静姝的手,却转过头去对着离青喊道:“快!快回我屋里,问问白薇将我另一篓子花取来,要快!”
离青得令撒腿便跑,静嘉却仍不放心,又冲她的身影喊了声“要快”!
“都这关头了你还管这酒作甚!”橘红已经拿来了烫伤药,静婷麻利地接过来,熟练地给静嘉上起了药。
“呀,冷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怎么还这么红?”静妤倒是也在一旁帮着扇扇蒲扇带来几丝凉风。
“往后几**在吃食上也都仔细些,也别再沾水,最怕是留了疤,以后别再这般毛躁了!”静姝也是一本正经地告诫了一番。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位陌生的“姐妹”,嘉文的心中不免泛起丝丝涟漪,这几缕温暖对她这个异乡异客着实难得,但是此刻这有限的温暖也难以抚平她心中的忐忑——苏麻究竟是捅下了什么样的篓子?
手底下这两个小丫头真的是哪个都不省心啊!<b-->>r />
不时,离青背着一个盖着蓝底白花的竹篓跑了回来,把竹篓往静嘉跟前一放,自个一**坐了下来直喘气。静嘉也不去理她,任她缓一缓,自个儿将花布一掀将小花倒在盆中正要洗,却一把被静姝给拦住了。
“刚刚才说的不要沾水,怎么就不放在心上呢?”静姝将妹妹推开,要自己帮她来洗,定睛一看却是一愣,“怎的是随处都长的小野菊。”
唐府的假山周围连着衔草亭一片都荒废了许久,长遍了这种小小的野菊,昨天苏麻采了好些想编些竹篮送些交好的丫头玩,没想到却派上了用场。
“也好在苏麻贪玩,多采了一篓,如今也只能将就着顶上了。”说话间白薇也到了,她紧赶慢赶晚了两步才到,刚进门忙重新点起炉子,默默将东西都给备好。
静姝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野菊花都清洗好了,炉子里的水早就烧滚了,大把的野菊被一股脑儿倒了进去,霎时沸水被压了下去,未几又重新滚了起来。野菊在水中上下翻涌,静嘉急忙又将手边的当归和生地黄加了进去,汤色逐渐显出几抹金黄。此时别人的药汁都已经要煎好了,静姝和静妤都已经把药汁倒出过滤,仔细地和放凉的糯米拌在一起。
静妤回头一看忍不住惊呼:“五姐姐怎的酒曲未放你的糯米就已经这般鲜红?”
“山人自有妙计,怎可言说?”静婷一脸神秘摇头晃脑故弄玄虚,“待到明年给你尝尝便知。”
那头说话正热,静嘉瞧了略为忖量,马上抓起手边几样东西研磨成泥,悄悄倒了进去。
院子里往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几个丫头虽说没玩够也不得不先把蹴鞠收了,闹哄哄地一窝蜂涌了进来。见众人进来静婷把扇子一丢,急切地跑了过去拉起胡缨的手,就要问比赛结果。胡缨那丫头却不领情,把手一甩抱着肘一脸的不忿,撇了脸去也不说话,急地静婷转头看着碧玺。
“今日玩得可真是痛快,”满头大汗的碧玺仍是意犹未尽,“你可说说今日是服还是不服?”
“哼!都怪离青丫头,踢了一半人没影了,害得我们少了一人,不服不服定是不服!”胡缨作势要去揪离青,被静婷顺势拦下。
“怎地怪个小丫头?你看她那身子板就算在也顶不了什么,我看你们是少一员虎将……”静婷向来最喜欢卖关子翘着手指头指了半天就是不落下来就是不说,但胡缨在五姑娘身边的时候可不短了,自家姑**脾性最是了解知道她最受不了人不接茬,也有心逗一逗,也就不去接梗。可怜静婷的手指头绕来绕去半天也没指到人,最后把脚一跺憋不住了:“下回带上我吧,我领着你们大杀四方去!”
三房的丫头们闻言心中大惊,团团将五姑娘围住疾呼“使不得”“使不得”,原来薛氏见静婷年岁渐长却没个“姑娘样”已经下了死命令——若是丫头婆子们还由着姑娘胡闹一律都领了板子赶出府去。薛氏向来令出必行,罚必从严,下人们都规行矩步不敢僭越半分。此时看着小魔王又要出些幺蛾子自是战战兢兢,都围着姑娘求饶好不热闹,恰好响铃来传饭了,此事也就暂时告一段落。
糯米本就已经煮至半熟,只需略微一蒸便好了,接下来只需拿红曲一拌封入坛中即可,约莫着一炷香时间也就差不多可以完事了。今天小厨房给几位姑娘酿酒用,丁家娘子只好搬去外院的大厨房准备饭食,已经基本做好了,现在派小丫头去提回来时间应该正好。三房的院子里头都是来来往往的管事、妇人,人多眼杂,几位姑娘就安排在小厨房对付着用上一顿饭,好再丁家娘子向来是个爱干净的,小厨房的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杂物厨余也都时时清理没有什么怪味,让几位姑娘将就一顿也说的过去。
姑娘们这边刚刚忙完还在净手,那边饭桌已经都布置妥当了。静婷最是急切,将手上的水滴一甩便一溜烟儿先跑过去坐下了,静嘉的心里虽然藏着事儿,却也被香味吸引忍不住张望了两眼。看着两位姐姐急不可耐的样子静妤心中不免鄙夷,她虽也坐了下来但想到先前丁家娘子对静姝的奉承心中难免不快,仍旧只用了些茶点,饭食一筷子也没动。
一顿饭吃下来姐妹们絮絮家常倒也和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