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笙怀孕快三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肚子还没有显怀,每次想到自己肚子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她就觉得有几分不真实。去年这个时候,她孤身来到沙棘,别无依靠,今年却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即将来到世上。
她心里柔|软又感激,但身体不好受。连笙几乎吃什么吐什么,见不得一点儿荤腥,短短一个月就消瘦了一圈。盈盈身姿,腰可一握,看着都不敢相信她肚子俩还有一个孩子。
绿儿变着法子给连笙做好吃的,饶是如此,姑娘也在慢慢消瘦。柳嬷嬷陪着连笙在花园散步,脸上也有几分担忧,她家姑娘身子骨不好,柳嬷嬷还没见过谁比连笙还怀得艰难的。
她们怕灰雪闹连笙,将它放在了绿儿屋子里,不许它再到处跑。连笙闲着无聊,就给栖凰山上的易环写信,写了好几封,可是易环一封也没回。
连笙近日嗜睡,情绪越来越敏|感。她心里有几分后悔,那日易千城问她:阿笙,倘若我败了呢?死在连祁的手上,你又待如何?
彼时她没有回答,耳畔是傅仪愤怒而讥嘲的话——你以为将军当初为何娶你?
她来到沙棘那一晚,易千城最开始是想杀了她的,**已经抵上了她的肌肤。若不是有傅仪先生这个意外,今日她恐怕就没了命在。
为什么呢?为什么娶她?
当时颍东恰逢外患,他逐鹿天下,需要一个好名声,娶了连家女,是最好的方法。以前这猜想也曾出现过,只不过那是她不在乎两人之间的联姻是否关乎利益。后来她在乎他,这个缘由又被证实,她心里没法一点都不介意。
但是这几日她好好想了想,无论初衷是怎样,他现在终究是一颗真心。她不用怕他爱她爱得不够,因为感情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言。即便他心狠、他的目的只是利用,她爱上就是爱上了。
什么因果都得受着。
何况他很好,好到让她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她甚至有些理解当初易千城的母亲为什么为老城主殉情,爱到刻骨了,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了。
那种感觉和愿意为了哥哥牺牲不一样,好多年以后,她才想到那该是个什么词——追随。
既然想通了,连笙决定给易千城写封信去。多日的郁结一瞬散去,她终于能告诉让她惦念许久的人,她的心捂得热。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她和孩子还等着他回家呢。
易千城出征后,连笙被诊出怀孕,他至今不知自己已经有了孩子。连笙怕他这一仗打得太久,决定一并写在信中告诉他。
这事还是得麻烦宋元,宋元接过信,笑道:“夫人放心吧。”
一年来他也经历了不少事,再不是当初那个愤愤刺她的将领,自然也不会再刁难他。连笙道了谢,问起将军在颍东的情况。
宋元沉吟片刻,道:“将军兵力强盛,颍东节节败退,如今关了城门,没几日城应该就会被攻破。”
连笙微怔,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许久没再做的一个梦。连祁坠马被杀,父亲桑夫人死于敌军之手。但是……之前她一直以为,那敌军是西羌人,如今想着想着,她才发现,她根本不知究竟是谁破了城!那些士兵很可能不是西羌的!而是……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回过神宋元已经担忧了叫了她两声夫人。
连笙心跳得飞快,但她很快平静下来。不可能的,易千城不会屠城,也答应了她不会杀了连祁。梦里的场景,只是一年前西羌入侵所引起。
“夫人若无事,属下先行告退。”
“等等,”连笙出声道,“将军若有空,派人去栖凰山上看看环儿吧,我有些担心她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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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楚终于晃荡到了沙棘,他望了望天空,呸呸两声:“什么鬼地方。”
比浣水冷就算了,他凌小爷还吃了一口沙子,现在都浑身难受。凌楚招了招手:“给爷找间好点的客栈,爷要好好洗洗。”
他身后的人向前迈了一步,是他大哥凌风的亲卫白重。白重木着脸,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二公子,大公子交代了,让您不要再沙棘多逗留,易千城的人谨慎,多待一刻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
凌楚皮笑肉不笑:“白重,你左一个大公子右一个大公子,该不会和我哥有一腿吧。”
白重面无表情,不接受他的调侃:“二公子,您还是快想想办法吧。方才探子来报,城主府兵力不少,很难劫出那位夫人。”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您一路捡了那么多乞丐,还是早些处理了吧。”
他觉得那些乞丐看他们的眼神都冒着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