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如此,这满屋子的环境也确实简陋陈旧,淡黄色的墙裙油漆已经掉得七七八八,老木地板上刷的漆也是东掉一片西掉一片,有些家具简直像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二手市场上淘来的。唯一比较新的是电视机,放置在卧室对床的地方,应该是吴雩渡过漫漫长夜的唯一娱乐项目了。
步重华坐在木板单人床上,打量凌乱的白色枕头被褥,半晌才收回视线,突然瞥见什么,目光一定。
他看见自己脚下的暗红色地板油漆上,有一处新鲜的擦刮,方向往床底延伸,泛着淡红色的痕迹。
“”
步重华俯身盯着那痕迹,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在外面敲门时,模模糊糊听见里面刺啦一声,像是金属重物擦过地面的刺耳声响但因为隔着门板,那声音太隐约了,轻得像是错觉,当时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是什么
步重华向卧室外望了一眼,这个角度看不见厨房,只听吴雩烧油热锅,煸干辣椒,滋啦一声放下满盆土豆丝,油烟香味溢得满屋子都是。
他低头向床底下看了一眼,眉角轻轻一跳。
床底深处有个保险箱。
昏暗处静静落着一张百元钞票。
那瞬间无数猜测蜂拥挤过步重华的大脑,钱怎么会掉在这个位置上保险箱里是什么为什么吴雩要匆忙把它推回床下藏起来
床底下地板上积着薄薄一层灰,而钞票却平整干净,说明飘落在地的时间不久。吴雩对钱很仔细,也不是掉了一百块钞票几天发现不了的人。结合刚才屋里急促的金属摩擦声以及地上擦刮痕迹的走向,某个影影绰绰的猜测从步重华脑海中呼之欲出他敲门的时候,吴雩正坐在地上数钱。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十多年一线刑侦的敏感神经。
保险箱门与金属箱体之间并不严丝合缝,因为没落锁而微微开了一道极其细小的夹角,不知道是仓促中没来得及,还是他突然到访对吴雩产生的心理震动太大。步重华的动作停顿在半空,就这么不上不下地足足数分钟之久,终于屏着呼吸半跪在地,伸手轻轻一探,箱门就无声地打开了,露出了里面几个棕黄色的牛皮纸袋。
很厚,呈方砖状,手感扎实。
步重华太有经验了,他不用打开就知道,是钞票
“出来吃饭”
步重华心内一凛,立刻起身,扬声道“来了”
步重华快步走出卧室,神情毫无异状,只见桌上已经放了一盘酸辣土豆丝和两大碗葱油鸡蛋面,吴雩正拉开椅子坐下,用筷子随便把面拌了拌“就一个菜,将就吃吧,明儿我请你吃好的。”
但其实这区区一道菜也很好吃,毕竟吴雩是快火、重油、炝炒、刀工好,土豆丝根根分明、细而不断,入口爽脆得难以形容。也许是考虑到了步重华的北方口味,他把葱油鸡蛋做成了打卤面,用花椒煸油后再一粒粒挑出,文火慢慢把油熬出葱香味,再加生抽、老抽、糖、盐,跟鸡蛋一起炒成卤汁,最后拌得面滑油亮,香得足以让人产生罪恶感。
步重华不抬头吃了半碗,心里知道又是三天的健身成果泡汤了,“你手艺是真的不错,以后可以在支队里给人带午饭赚外快。”
吴雩笑起来“那姓宋的还不把我从公安局里打出去啊。”
他提到钱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现,至少没有让步重华看出来。
那么他床底下那些现金是怎么回事呢
步重华不知道缴获过多少毒资、赌资、非法集资款,有一年配合纪委办案时甚至见过满满一座双开门冰箱那么多的现金,对钞票的体积和重量都已经很有数了。吴雩保险箱里的那几个纸袋,如果里面都是百元大钞的话,数量应该在四十多万左右,最多不会多过五十,最少不会少过三十五。
也就是说这不可能是他闲着没事把工资全提出来锁床底下,他工资没那么多,这钱是哪儿来的
步重华面沉如水,意识深处却突然响起宋局沉沉的声音,那是审问年大兴出来后他私下告诉许祖新的
“这个吴雩,在潜伏期间,有很多问题解释不清”
“吃不下了,”吴雩放下筷子站起身,只见碗里还剩两小口面,步重华蓦然回过神来“你就吃这么点”
“中午蔡麟给我吃了好几个咸蛋黄粽子呢,**包的,把我撑实在了。”
“行,”步重华把他剩下的葱油鸡蛋面划拉到自己碗里,动作自然得像家里两口子“那你给我吧,别浪费食物。”
吴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