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开后,李徽站在屋子里,看着陆展的遗体呆立片刻,缓缓叹息一声蹲在灵前。他取出黄纸裁成的纸钱在火盆里点燃,看着火焰升腾,陷入了沉思。
李徽当然知道留下来的危险,之前他反复考虑斟酌,便是在思量去与留的问题。
其实谁是杀了陆展的凶手,李徽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绝不会是土匪,因为他们在城外,而且如果是土匪的话,昨晚县衙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活。
所以陆展必是被流民帅王光祖他们这伙人所杀。王光祖他们在城外便以猪头警告,陆展被砍了脑袋的死法,正是他们警告的死法。
李徽认为,王光祖最初恐怕也没有要动手杀人,只是要将陆展和自己赶走而已。但昨日陆展说的那番话实在是不该。他当面辱骂王光祖等人是流贼土匪,这显然激怒了王光祖等人。
李徽认为,流民帅虽然目前形同匪寇,但是绝大多数的流民帅其实是想要得到朝廷的承认,获得朝廷的认证的。他们原本就是终于大晋的军民,不得已南下,啸聚以自保。内心里必是希望朝廷能给予身份的认同甚至优待的。
虽然内里具体情形不知,但王光祖第一天只是恶作剧的嘲弄自己这帮人,而非进城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攻杀,便说明了他们其实是留有余地的。
或许王光祖等人也希望能从新来的县令这里得到一些积极的信号,得到一些他们希望得到的东西。
然而陆展却当面骂人为贼,这岂非正中逆鳞。王光祖这种流民帅的善意是有限的,他们为了生存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为了洗白才会妥协。代表朝廷前来的陆展给他们定为贼寇,哪有不凶性大发之理?
从某种程度而言,陆展是因为自己的愚蠢自大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陆展被杀,局面其实已经很紧迫了。王光祖等人既然已经开始杀人,那便意味着他已经不在乎其他了。但是,他们本可以将己方所有人都杀光的,却只杀了陆展,而没有继续对自己和其他人动手,这一点却是值得玩味的。
李徽也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才在走和留之间做了仔细的考虑。
离开这里,看似是最明智的选择,毕竟已经被下了最后通牒,对方也证明了他们是真的会下手杀人的。但是,离开这里以后,对李徽而言却也是一场巨大的失败。
这场赌局随着自己的离开便将输的精光,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今后自己的人生便再无机会了。当然,性命是可以保全的,但也仅此而已。
但如果留下来,则意味着承担极大的风险,那是危及性命的巨大风险。若是死在这里,那是连命都输了,自然是最坏的结局。
其实这一场接受官职前来居巢县的赌局到此刻几乎已经是接近死局了。但李徽偏偏在这种时候嗅到了一丝翻盘的机会,这才是让他难以抉择的原因。
王光祖等人留有余地,那便意味着其中有可以利用的可能。虽然这空间不大,而且很可能是一种误判。但是李徽总是忍不住想要去试一试。
王光祖等人没有大开杀戒,而且选择夜间出手杀人,那其实正反映了他们的一种心理。既因为陆展的出言不逊而被激怒,要宰了陆展泄愤,但又不想真的和土匪一样将上任的这帮人全部杀了。因为如果一旦这么做了,他们便再也无法洗脱杀害大晋朝廷官员的罪名了。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从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忌惮此事的后果。
李徽想要做的便是,利用这种微妙的心理去做事,这就好比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很有挑战,很危险,很难有余地,但也很有致命的诱惑力。
在权衡走和留的各种利弊之后,李徽最终决定了留下来,去进行一次更为疯狂的豪赌。那便是去和王光祖这帮人去谈判,去利用他们的心理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谓风险有多大,收益便有多大。风险和收益成正比,一旦成功,那将是一场转折性的胜利。这场从一开始便危机重重的赌局便会柳暗花明,迎来大翻盘的机会。
李徽当然并非天生赌徒,情愿去做这样的豪赌。而是穿越之后的一切见闻和认知,一切现状和感受都让李徽明白,在这个乱世里,常规手段恐怕很难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