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梁潇脸上的神情甚是复杂,复杂到姜姮都有些看不懂。
还是崔太后率先反应过来,揽着披帛步态端方地上前,带几分倨傲地低睨姜姮,幽艳一笑:“摄政王妃,许久未见了。”
姜姮朝崔太后敛衽施礼。
崔太后道:“哀家自金陵原道而来,按照大燕礼制,王妃得行大礼。”
姜姮原先向崔太后行的是屈膝礼,依照她的话,是要姜姮行跪礼。
姜姮略滞,手背很快被人覆上,梁潇握住她的手,冲崔太后道:“官家命崔元熙来襄邑传的旨,日后臣即便面君亦可不行跪礼。”
崔太后仪态沉稳,缓缓道:“那是你。”
梁潇满不在乎地说:“那就在圣旨上再添一笔,臣妻亦可不行跪礼。”
崔太后一噎,脸上本就虚假幽微的笑意霎时僵冷,半晌,才扶了扶鬓边的碧玺花鱼簪,道:“摄政王可真是今非昔比。”
顾时安在一旁看着这出戏,心道若是寻常,臣跪君是应当,要姜姮给崔太后下跪也没什么,可这个情形,偏偏就是不能跪!
哪有觊觎人家夫君,还要逼人家下跪的道理,这不是欺负人嘛。
他主动迈出,打岔:“方才姬都监来报,太后居住的翠微殿已经收拾妥当,太后舟车劳顿,快些歇息吧,晚间还有接风宴,您凤体贵重,不可过分劳累。”
顾时安一站出来,立即就把崔太后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二十有四,正是兼具端方和风发意气的年纪,本就眉目清俊,身材高挑,浸**书墨出身科举,养出一身芝兰般优雅文卷气质,即便站在倾世绝艳的梁潇身边,也不见多少逊色。
崔太后寡居多年,一下便被顾时安吸引住目光。
她暂扔下梁潇和姜姮,意兴悠然地冲顾时安道:“顾大夫这么一说,哀家倒真有些累了,不如你带哀家去吧。”
顾时安生怕她再为难姜姮,立马应下。
繁冗华丽的太后仪仗只在正殿门前略歇了歇脚,立即拔营朝着翠微殿而去。
目送那辇舆消失在蓊郁草木间,梁潇仍旧抓着姜姮的手,低声问:“不是让你在寝阁里等着吗?你怎么来了?”
姜姮的视线凝在梁潇身上,些微锐利:“我听见些传言,觉得好奇,想独自悄悄来看看,我不在时,这位崔太后和你是什么样的。”
梁潇蓦得高兴起来,眼梢溢出流光耀彩的笑意,明知故问起来:“什么传言?”
姜姮把目光移开,沉下眉不说话。
若是这传言都能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就不信梁潇从来没有听过。
梁潇上来心想逗她,捏了捏她的耳垂,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听到这话,姜姮没有如小女儿般羞赧红脸,反倒愣怔住了。
梁潇紧凝着她的反应,反倒不慌着问她要答案了,颇有情趣地蹭着她的耳廓,亲吻**,声若幽叹:“不要信传言,我的传言还不够多吗?简直荒唐。”
姜姮回想起刚才,崔太后亲昵地去摸梁潇的脸,可梁潇竟然没有躲,两人站在殿门前嘘寒问暖,就像恋人般亲密。
若是传言,那也是无风不起浪的传言。
姜姮别扭起来,撤身躲避梁潇的亲吻,推开他,作势要走。
梁潇不防被推了个趔趄,慌忙从身后抱住她,无奈叹道:“你当真生气了吗?你倒是说话啊。你从前不是一直盼着我纳妾吗?我以为你不在乎我身边有什么女人呢。”
姜姮剧烈挣脱,可梁潇将她箍得甚紧,挣脱了半天皆是徒劳。
她终于力竭,闷声道:“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嗯?”梁潇柔声说:“我记得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啊,那又如何?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姜姮不做声了,梁潇却不放过她,将她禁锢在怀里,以他的方式逼她开口。
她终于耐不住,眼尾泛红,眸中亦透出些柔媚迷离缭乱光,手颤颤去握他的手腕,声音若春江畔里被风撕扯不休的柳丝绦:“辰景,你很坏。”
梁潇呵呵笑起来:“我本就是个坏人,从未有人说过我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