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看出你师叔脾气那么不好。”秦言有意开解颜欢,出了门之后和她一起并肩走着,邀请她到后园去看锦鲤:“我也的确没听出你有什么错处。”
颜欢叹了一口气,颇感无奈:“说起来的确是我唐突了,师叔最讨厌妖怪,这次被殷姑娘救了,或许在他眼里觉得很丢脸吧。”
在后山池塘中央的凉亭站定后,秦言从桌子上抓了一把鱼食去喂鱼:“这我不明白,你们到底和妖怪有什么仇啊,那位殷姑娘不是和人长得也一样,还是个大美人儿,左右我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颜欢背过手,盯着池塘里争相抢食的鱼群,叹了一口气:“我也说不好,只是自打记事起,门中长辈便都这样教导我了。”
“说起来,你说你来自天灏门,你们是修仙派?”秦言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在遇见你们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修仙派存在,什么神魔仙妖,那都像是戏文里的东西,怎么也想不到会……想来是我见识浅薄,不知这世间广大。”
他目光黯然下去,颜欢知道他是想起了老夫人的伤势,她叹了一口气,望着苍茫夜色:“师父说过,我们修仙派和山下的俗尘本应隔绝的,所以十多年来,我从没有下过山,这次要不是去参加百年一遇的剑试,想必我也没什么机会来到这儿。其实我们都一样,在我眼中,也真羡慕普通人的一生。”
秦言兀自牵了牵嘴角:“没什么好羡慕的,人生在世,多是身不由己。”
颜欢扬起眉,有些惊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连你都会说这种话,你的这辈子,想必旁人几辈子都羡慕不来。”
“是么?”秦言微微阖眸:“那只是你这么想的,我可不这么觉得。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也罢,但守在这样一个地方,按照母亲的安排过一生,这样的一辈子虽然安稳,但我并不觉得快活。”
“可——”
“打住——你可别打算说服我,就像你师叔都痛恨妖物,我却觉得殷姑娘好歹救了他,他就应该心怀感激把她视为同路一样。我们道不同,谁也别想说服谁。”
颜欢显得有点愁苦:“我也没打算说服你,一个人只有一段人生,要怎么选择,当然要遵从你心才好。”
秦言瞪了她一眼:“那你刚才‘可’什么?”
“我是想说‘可不是吗,如果让我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我也不会开心的。’”颜欢叹了一口气,也抓了一把鱼食一点点投进池塘:“不怕你笑话,我算是是门中同辈里术法最差劲儿的一个了,师父师叔门对我都很好,可我偏偏怎么努力都不开窍,所以长这么大,其实我连妖怪尾巴都没碰到过。”
“噗——你——”秦言正要笑,看到她一脸郁郁的样子,赶紧摆手笑说:“好好好,我不笑你,你继续。”
“——不仅没碰到过,其实我连见也没见过,因为天灏门以阵法剑宗闻名,师叔们下山御剑斩妖,大都不会把妖物带回来,所以这些东西我一直以来也只是听闻,掌门说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是我这次见到殷姑娘,也没觉得有什么差别……”她拍拍手上的碎屑,伸了个懒腰:“所以我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在山上长大,什么新奇的事物都没见过,这次师父带我下山,我开心极了,走了这么久的路,饱览了许多风物,我才知道天地这么浩瀚广大,在这一点上,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秦言笑一笑,眼眉疏朗:“还是不一样,不同的是你已经走出来了,我却还在原地停着。”他也学着颜欢伸了个懒腰:“所以我说,还是该我羡慕你啊。”
“还是我羡慕你,”颜欢的笑容爬上眉梢:“我最羡慕你有亲人疼爱,这是我比不了的福气。”
“怎么,你没有吗?”秦言瞟她一眼,突然又觉得自己失言,赶紧补充道:“你师父不是你的亲人吗?还是说……你们——啊?”
“什么?”颜欢有些茫然的看他一眼,很快就释然的笑了:“是啊,师父待我极好,有他在的地方我就很安心,也和亲人没差吧。”
秦言撇撇嘴:“所以呢,你往后有什么打算?一辈子跟在你师父后面让他保护你,四海云游,混吃混喝?”
“我什么时候混吃混——”颜欢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很值得考虑:“我从来不会想太远的事,眼下帮老婆婆治伤要紧,等解决了这件事,我们也要启程去往梵城了,时间的确紧迫,剑试之期剩不了多久了,再往后就更远了,想也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