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回忆起来,那人的身形和明哥儿并不同,要比明尘矮上半个头,人也更瘦一些,不像是魁梧的男子,反倒像是......像是......”
“是大小姐。看郡王今日的反应,宝儿姑娘多半也知晓此事,借此要挟郡王,郡王爱女心切,才不得已改了口。”谢含辞不想再和她绕弯子,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郡王妃拿着烛台的手一僵,蜡油滴下来差点烫到手背。她隐约也猜到了,却没成想谢含辞会如此单刀直入。
“谢小姐,我若将此事说于明尘,他必定会秉公办事,不会因为意容是他的胞妹而徇私枉法,可我又实在不忍心见他们手足相残。”郡王妃边说边叹了口气,烛台那点幽暗的光被吹得一晃,照着她眼尾的花钿,像是两滴血泪。
“你若有顾虑,权当我没说,你也没听过。”郡王妃忐忑的看着谢含辞,补了一句,算是也给彼此一个台阶。
她若是出这个头,真找到了证据将李意容送官,不仅得罪了安昌郡王,还一并开罪了萧家,谢渊在京中初来乍到,此时与萧家树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谢含辞沉默不语,她想起父亲在家中门上贴的“斩头沥血”四个大字。
那是谢渊上任一个月后写下的,时时提醒自己为匡扶正义可以不顾生死。若是他今日在这里,只怕已经亲自将李意容抓去审问了。
“我既然在这儿,就没有置身事外的打算。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要先弄清楚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谢含辞抬眼看向郡王妃,她现在只想查明真相。
“大小姐为什么会换上他哥哥的衣服?宝儿又是从何得知此事与大小姐有关的?“
“明尘每次回家前,下人都会提前将换洗的衣物在他房里备好。他住的沁湖居紧挨着湖边,平日里他不在,那里只留了两个老妈妈看房子。大小姐要是趁夜溜进去换上他的衣服,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郡王妃走到了禅心罗汉榻旁坐下,“我只是不明白,她一向爱重自己的哥哥,没理由故意穿上他的衣服去害人。难道她是气我?顺带恨上了她哥哥?可这也说不通啊,她直接嫁祸给我不是更好?”
“或许,换上李大人的衣服,也是她的无奈之举,并没有想被谁看到。”谢含辞也挨着郡王妃坐了下来,二人隔着一架小炕桌,桌子上刻着八仙过海的图案。
郡王妃拿了一个金丝软枕,让她垫在身后,谢含辞靠着柔软蓬松的腰枕,泛起了一丝困意。
昨夜一宿没睡,天还没亮验尸就和陈年一起验尸,去栖云阁走了一遭,中午顶着横飞的涂抹星子嗦了一碗笋泼面,又闹出了李念佑中毒血流不止一事。
这一天还没过完,她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也不知父亲那边怎么样了,宁王他还好不好,仿佛跟他在屋顶上喝酒,听他讲自己的名字已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谢小姐?”郡王妃唤了她一声,见她神情怠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不好,你也折腾一天了,我们还多少睡了个把时辰。不然我们明日再说?你先回去休息。”
“我只是想起,今日在栖云阁中碰见佑哥儿,当时栖云阁里并非只有佑哥儿一人,现在想来可能正是因为佑哥儿无意中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才有此一劫。”
“竟还有这事儿?”
郡王妃一边问,一边沏了杯浓浓的龙井递了过去,谢含辞点头道谢,端起茶杯,茶香在鼻尖弥漫,饮一口直窜脑仁儿,顿时清醒了不少。
“真是好茶。”谢含辞话锋一转,问道:“郡王妃可否去过栖云阁?那里有一尊狐狸娘娘像,似乎是大小姐未出嫁之前供奉的,现在还摆在里屋的立柜里。”
“不怕你笑话,栖云阁那地方,我心里还是有些忌讳的,嫁进来三年也只去过两次。”郡王妃用帕子擦拭着另一只学士杯上的水渍,她怀了身孕,不适合再饮浓茶。“这几年那里一直没人住,只有洒扫婆子每个月去上一两趟,也不至于荒废。”
谢含辞沉默不语,她今日所见的栖云阁可是荒得不能再荒了,一点也看不出那里曾经住过一位郡王妃和郡王府里的大小姐。
见谢含辞没有接话,她尴尬的补了一句:“这么大个宅院,持家不易,就没在无人处安那么多人手,现在想来还是我疏忽了。一会儿我就安排上得力的人去那儿看着些。”
谢含辞点了点头,又将剩下的半盏热茶喝完。
眼前的女子出身清河沈氏,世代的清贵,明面上自然不会让先郡王妃的孩子缺衣少食,住的地方外人瞧着也是奢华舒适。但若深究她心底到底有多关心佑哥儿,怕确实也没几分,李念佑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不然为什么佑哥儿已经这么大了,连句利索的话也说不出。意欢也是一样,性格天真活泼,却不是世家们偏爱的儿媳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