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傍晚,偌大的办公室中没有开灯。
窗外霓虹频闪,无拘的光线划入暗室,落在掐着无相手印的木雕摆件上,在对面墙壁留下了丰腴修长的影子。
暗淡的光亮中两个男人一坐一站。
座位上响起了老迈且愤怒的声音:“这是什么地方?china!不是你能胡乱行事的地方!别把在国外那套带过来!让你是来保护二少的,不是让你来挑战这里的法律的!”
一直垂首站立的男人双脚分与两肩同宽,双手交握置于身前,是标准的听训姿势。
“ทราบ。”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
“在这里就讲国语,OK?”
“知道了,许先生。”男人的语音有些怪异,像被凛风吹断的树枝,脆而僵直。
“出去吧。”。
门开了又关上,墙壁上无相佛手的影子随着霓虹的闪烁变得诡异斑斓。
唰,火柴擦燃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静默,一团火光跳跃而出,小范围的照亮了屋子另一侧的深暗一隅。
一张男人的脸从黑暗中暂时剥离,他的身子陷入宽大的老板椅,此时正压着眉眼,用火柴点燃了指间的香烟。
火柴被慵懒地甩灭,轻寡的白雾在暗室升腾而起,重新陷入黑暗的男人轻笑:“许叔,下回可以直接骂我,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对面沙发上的老者连忙欠起**走了过来,经过窗子时,他的影子被无限地拉长,怪异地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
“小霄,下面的人不懂事你也不要一味纵容,你爸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任,咱们是来做生意的,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暗红色的一点在黑暗中滑动成线,随着呼吸吐纳的声音,白色的烟雾再次升腾。
“许叔说的对,没什么比赚钱更重要了。不过许叔,像这种道理您教我就好,没必要越过我去教我的人,他们哪里能听得明白是不是?”
对面顿时哑言,半晌才听到勉强的笑意:“是,小霄你懂就好。”
“听我父亲说,许叔的女儿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我初来乍到,理应去探望。”男人掐灭手上的那点红光,“我的秘书会和您预约探望的时间,今天晚了,我就不送吴叔了。”
关门声再次响起,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男人拿出遥控器点了一下,巨大的幕布窗帘缓缓而下,逐渐阻隔了室外的光线,藏着无数的悲欢与虔诚的手影被一点一点地吞噬殆尽。
医院在城市中总是特殊的存在,这个包藏最多悲欢的地方,用消毒水的味道界限分明的标注了自己的地盘。
从许叔女儿的病房出来,樊霄在医院逗留了一会儿。手指摩挲着垂在胸前的佛像,他认真地端详着过往的病患及他们家人脸上显而易见的忧愁与痛苦。
“众生皆苦,万相本无。”佛像被摩挲发热,他讥笑着喃喃自语。
余音未绝,他却在焦虑愁苦的众生相中,看到了一张平静温和的面孔。
有点面熟,叫游什么来着?他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哦,游书朗,真是不好记的名字。
此时,这个游姓男人正在给一个满脸茫然的老妇指路,几番说不清楚,终是身体力行的将其送到了电梯中,并帮忙按下了楼层按钮。
“电梯打开正对的区域就是您要找的科室了。”他脸上的笑容不多,却显得十分可信。
“好巧,游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电梯门刚刚合上,游书朗就听到自己被叫,转身寻人,对上一双温柔的眼,一瞬的错愕后,他面上的笑容深了一些,说道:“樊先生,真是好巧。”
早已看到游书朗手伤的樊霄,在他转身露出用绷带架在胸前的左手手臂时,依旧做到了目光一震,关切的问道:“这不会是上次追尾时受的伤吧?”
游书朗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不是,这阵子也不知怎么了,刚刚修好的车停在路边又被撞了。我当时正巧推门下车,手臂撞到了仪表盘,弄了个轻伤。”
下行的电梯开了门,轿厢中的人一涌而出,樊霄轻轻揽了一下游书朗的肩膀,身子挡在了他的伤手前面。
到了人少的地方,樊霄问道:“所以今天是来检查的?”
游书朗适度的拉开了一点距离,才说:“嗯,来复查,樊先生你是……”